这个早上安安是被铁链摩擦声惊醒的。
后脑勺传来黏腻的触感她伸手一摸指间缠绕着某种生物培养液的腥臭。
黑暗中有细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于是她眯起眼适应光线——头顶一盏老旧的防爆灯滋啦作响在墙壁投下斑驳的阴影。
外面是密密麻麻的门自己的笼子外关着年龄各异的七八个孩子。
她细细打量他们倒是有熟面孔:蜷缩在角落的短发女孩那是总把粉笔灰倒进她饭盒的林小蔓此刻正用校服袖子死死堵着嘴发抖。
“真吵。
”安安撑起身子腕间的电子镣铐立刻亮起红光。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被单独关在透明舱室内舱壁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正缓缓渗出深蓝色雾气。
舱口有个不大不小的狗洞可现在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海枫追赶她时飞溅的鲜血影哨的纳米太刀割裂路灯柱的火花还有那句混着血腥味的“把她留下”。
“蠢大叔......”她狠狠捶打舱门指节撞出淤青来。
隔壁笼子传来嗤笑:“装什么英雄你这种贫民窟老鼠活该被抓!” 说话的是总在操场堵她的黄毛男生此刻他脸上的雀斑被泪水糊成一片裤裆还留着尿渍安安懒得回头。
“哐次”。
防爆灯的电流声突然变得刺耳。
铁门上铰链发出的哀鸣所有孩子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雏鸟连抽泣都凝固在喉咙里。
林小蔓的指甲深深抠进铁笼网格而黄毛男生蜷缩着把脸埋进膝盖——这种压迫感他们太熟悉了以往那些机械臂打手踹门时总会伴随着电击棍的嗡鸣与谩骂。
但此刻不同闯入的是一个对他们并不熟悉的人影。
纳米太刀的金黄纹路像毒蛇信子般舔过黑暗影哨的身影被拉长成一道扭曲的裂痕。
他右肩的风衣被撕裂露出下方翻卷的皮肉孩子们本能地向笼子深处退缩铁链碰撞声如同骤雨。
安安的脊椎抵在舱室玻璃上。
“我们是要灭口了吗?”她故意提高声音腕间的电子镣铐因肌肉紧绷而发烫。
按照惯例那些可恨的狱卒会先用刀尖敲打笼子让哭闹的孩子闭嘴再用冷冻喷雾让最倔强的刺头僵成冰雕。
但这一次新来的他只是在原地踉跄半步刀尖拖过地面时溅起的火花惊醒了墙角昏睡的独眼黑猫。
黑猫炸毛的嘶叫划破死寂。
影哨突然转头看向猫这个动作让他脖颈处的衣领裂开细缝。
孩子们被这非人的景象吓疯了铁笼里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林小蔓拼命把校服外套往头上套仿佛单薄的布料能隔绝死神的目光。
然而预想中的屠戮并未降临。
影哨的喉结动了动像在吞咽某种灼喉的硬块。
他突然反手将太刀插进地面刀身没入钢板三寸时发出的金属呻吟让所有哭喊戛然而止。
在几十双惊恐的眼睛注视下这个曾把反抗者串成尸墙的男人竟缓慢地、几乎算是笨拙地倚着墙角滑坐下来。
染血的衣服下摆铺开在地如同一朵腐败的铁锈花。
安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她看见影哨垂落的左手正按在肋下——透过撕裂的衬衫隐约露出半截嵌进血肉的金属碎片。
防爆灯忽然明灭一瞬。
黑暗笼罩仓库的刹那安安确信自己看见了——影哨面具下的嘴角在抽搐和杀戮前的兴奋不同那是某种近似于人类痛楚的扭曲。
······ 七岁的影哨还不叫影哨。
那时他叫柳残星住在圌山山脚的白梅山庄。
三百柄传世名刀悬在祠堂梁上每逢朔月便随风轻吟。
父亲总说柳家男儿生来要与刀同眠“刀刃沾的血够多魂灵才镇得住煞气”。
可他偏不爱练家传的十三路斩风刀总偷溜去后山逮萤火虫把虫囊塞进祠堂香炉看列祖列宗的牌位浸在幽绿磷火里发亮。
改变一切的暴雨夜来临时他正蜷在佛龛下打盹。
先是雷声——不是比雷更沉的脚步声踏碎雨幕。
三百柄刀突然齐声嗡鸣像垂死兽群的哀嚎。
他透过雕花窗棂窥见一道人影:蓑衣客的斗笠滴着血左手提着他二哥的头颅右手拖着母亲的织锦腰带十七颗翡翠扣子在地砖上撞出清脆的丧音。
“柳家还剩几个活口?”蓑衣客的刀插进父亲胸腔时刀刃竟泛起与柳家祖传兵器相同的金芒。
父亲咳着血沫大笑:“这金鳞刀的叛徒……你也配用柳家绝学?” 回答他的是刀锋拧转的闷响。
蓑衣客踢开尸体从宗谱上撕下写有“柳天罡”的那页——那是六十年前被逐出家门的叔祖名讳——就着血泊吞进肚里。
小残星咬破嘴唇不敢出声。
他认得那柄金鳞刀本该有的纹路:刀镡处三朵逆生的梅花此刻正随杀戮盛放。
蓑衣客一刀劈开祠堂供桌接着他闻到了混在血腥里的盐栗香和母亲生辰时蒸的京江脐味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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