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朝余孽与惊马风波尚未完全平息宫中众人心头仍蒙着一层阴翳之际一场更为隐秘而凶险的危机如同蛰伏的毒蛇悄然在后宫最柔软的腹地露出了獠牙。
时值深秋永和宫东偏殿内却依旧保持着几分暖意。
安嫔李淑雯如常在午后开办她的养生讲习今日来的多是各宫有些年岁的嬷嬷和几位管事宫女。
殿内燃着宁神的檀香红泥小炉上煨着枸杞红枣茶氤氲的热气带着甘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安嫔穿着一身半旧的莲青色缎绣缠枝莲纹衬衣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平和讲解着秋日润燥的饮食宜忌。
四岁的荣安公主萧琳乖巧地坐在母亲身侧的特制小椅上摆弄着一个布艺的吉祥如意结偶尔因喉咙不适而轻轻咳嗽两声。
讲习结束后安嫔如常细心地将参与的老嬷嬷和宫女们送至殿门口温言嘱咐了几句这才返身回到女儿身边。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方素白软缎锦帕习惯性地欲为女儿擦拭小手上沾染的些许点心碎屑和方才玩闹时留下的细微汗渍。
就在帕角触及女儿指尖的刹那安嫔的目光骤然凝固!只见那素白缎面上赫然沾着一点极其细微、已然干涸结痂的淡黄色皮屑!若不细看几乎与寻常污渍无异。
安嫔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因自身自幼体弱多病入宫后为求自保与调理女儿时常发作的咳疾曾潜心翻阅过大量医书药典尤其对小儿常见病症的辨识与护理下过苦功。
这痂皮的形态、色泽……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脑海! 她强压下瞬间涌起的惊惧颤抖着伸出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柔声哄着女儿:琳儿乖张开嘴让娘亲看看。
荣安公主懵懂地依言张开小嘴。
安嫔借着从支摘窗透入的明亮秋光屏息凝神仔细检视女儿的口腔。
当她的目光触及荣安咽喉深处、那黏膜上隐约可见的几颗极其微小的、周围环绕着淡红晕的水疱样凸起时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 天……天花?!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虽然症状尚在早期皮疹并未显现于体表但这位于口腔黏膜的早期疹子正是天花发病初期极具特征性的表现!她忆起医书所载痘疮之发必先见于黏膜…… 荣安公主前两日确实有些精神萎靡食欲不振伴有轻微的发热。
她当时只以为是秋日寻常风寒加之女儿素有咳疾底子并未过分担忧只按皇后娘娘之前赏赐的、用于清热疏风的银翘散热散给女儿服用了两次!若……若这真是天花的前兆……安嫔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天花!在这人员密集、皇子公主年幼、一旦爆发便如烈火燎原般的深宫禁苑! 其传播之迅猛病情之凶险尤其是对未曾出痘的孩童而言几乎是与阎罗王抢人!四皇子、三公主、大公主、三皇子……那些鲜活稚嫩的生命……还有六宫上下数千宫人……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手瞬间攫住了安嫔的心脏! 她吓得魂飞魄散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此刻什么礼仪规矩、什么沉静从容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猛地一把抱起尚不知大难临头、睁着无辜大眼睛的女儿转向一旁同样被主子骤变的脸色吓得呆若木鸡的宫女彩屏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嘶哑: 快!快去坤宁宫!禀报皇后娘娘!快啊——!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喊封锁永和宫!立刻!所有宫门落锁任何人不得出入!快去——! 彩屏被这从未有过的情形骇得一个激灵连滚爬地冲出偏殿。
安嫔则紧紧抱着女儿如同抱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冲回永和宫正殿地一声紧紧关上沉重的殿门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可怕的病魔隔绝在外。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
无尽的恐惧、滔天的悔恨、以及对女儿命运的深切担忧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永和宫瞬间从宁静的养生之地变成了被恐惧封锁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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